第 53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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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3 章
為什麽冒險暴露出來, 為什麽身為撒旦要站到所有人面前。
確實是為了謀求更大的利益。
當她利用人類將天使驅逐陣法鋪開後，這片土地已經被她視為了自己的領地，打上了惡魔的標記。
上帝留在朵琳靈魂裏的警示話語, 讓她深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。
她太謹慎了。
或許是身為女巫躲躲藏藏了太多年，讓她謹小慎微失去了勇敢站在人前的勇氣。
想要領導一個陣營, 除了一個標志性的符號，一個標志性的綱領, 更缺的是一個標志性的人物。
如果自己最後的目標是上帝, 那必須有更大的底牌才行。
能抵抗神明的，只有神明。
如果一部分人那麽想要一個神明。
那麽這個神明不能是任何人，只能是自己。
是她唐靈。
唐靈知道一旦站到人前，勢必會受到來自教廷的詆毀攻擊。
所以她自己率先攻擊自己。
她煽動了狂熱的信徒，讓這些人以為她是惡魔, 而聖水能* 消滅她。讓這些人以為他們在消滅惡魔拯救人類的信徒, 根本不知道聖水早就被她換成了純凈水，還是有點甜的純凈水。
她將一切可能受到的攻擊指責提前上演, 牢牢把控輿論走向。
就算教廷再來一次，人們也早就沒了興致。只會以為又是一群狂信徒, 對信徒和教廷的厭惡越來越深, 認為他們都是失了智的瘋子。
傳說天啟前，會有□□出現。
否認神的一切, 妄圖取代神。
上帝設計好了天啟，設計好了一切，用朵琳提醒自己，他全知全能。
天啟前, 缺少一個□□，缺一個靶子。
那自己就提供給他這個靶子。
反正天啟早晚都會來臨, 與其一直小心翼翼在背後操控一切，戰戰兢兢畏手畏腳，生怕觸發天啟，還不如站出來認下這個罪名，再利用教廷的反對，明目張膽，收割搶奪神的信徒。
打就打吧，天啟就天啟吧。
她寧可靈魂破碎，也絕對不會對高高在上的神懺悔下跪。
商務車上達尼爾看到那雙黑眼後僵在座位上。
“你是唐靈，對不對。”達尼爾問。
車上的幾人全傻眼了，還是兩個驅魔人勞倫與納什反應最快，急急忙忙掏出十字架。
唐靈一個揮手，就將東西全部塞進了他們的嘴裏，讓他們不能再動分毫。
“我？”
“我是□□。”
“我是撒旦。”
“我是……女巫——唐靈。”
唐靈一揮手，整輛車都出現在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空間裏。一腳油門沖出洗車機，車上的人才發現他們到了一處天空是紅色的地方。
後座的勞倫和納什發現身上的禁制被解除了，急忙扣住嘴裏的十字架問：“這是哪？你這個惡魔女巫！你把我們帶到哪了？”
唐靈自顧自地下車，彎腰看車裏教廷的神職人員和自己的畜生侄子，朝眾人呲牙一笑：
“歡迎來到地獄。”
車裏的神職人員們看到周圍迅速圍上來一群惡魔，各個都是黑眼，再沒了不遠萬裏坐飛機跨國驅魔的架勢。
這都到了惡魔老家了，還能驅什麽，往哪驅。
他們捏著自己脖子上的十字架不斷禱告，請求上帝，請求天使來救他們。
阿撒茲勒看到唐靈綁架了這麽多神職人員來到地獄，連自己和女友的情感糾葛都顧不上了，匆忙過來阻止：“你這樣天使們一定會來救他們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所以我很趕時間。”
“讓讓，靠邊，快快快。”
“姐，快來！我們趕緊給他們下咒，抓緊時間。”
唐棠從資料室沖出來，看到達尼爾氣的當場開始念咒。達尼爾立刻抵擋，可實力完全比不上從沒孕育過的唐棠，跪在地上不斷吐血。
唐靈拉了她一把，提醒她，“別耽誤正事。”
進了地獄，達尼爾終於知道慌了，跪在地上不斷求唐靈和唐棠饒過自己：“我知道錯了，姨母，我真的知道錯了！我不想死啊！我是個男巫，我繼承不了那麽多法力，我會死的！天使們捏著我的把柄威脅我！”
唐棠想問他很多。問他為什麽狼心狗肺傷害他的母親，自己的姐姐。問他為什麽被女巫團養大，卻背叛女巫團體。不過唐靈拉著她，什麽都不讓她問。
“你們要對我做什麽？你們要下什麽咒語？”
“讓你靈魂脫離身體的咒語。”
達尼爾稍微放寬了心，“不可能，這個陣法必須三人以上。”
唐棠嗤笑一聲，“你小姨自己就切割了自己的靈魂。”
達尼爾的心再次揪了起來。
唐靈：“不過我忘了，我當時怎麽做的了。”
達尼爾心裏七上八下的，剛再次放下心，就聽到了自己最不想聽到的聲音。
“你怎麽能把你母親我忘了呢？達尼爾。我當年拼死生下了你。”
瑞金娜手裏拿著本書，從遠處一步一步走過來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達尼爾的脖子上，仿佛下一秒就能讓他人頭落地。
完了。他知道他完了。
瑞金娜看著這個長得比自己還老的兒子，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。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，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，變成了這個樣子。
前兩日，瑞金娜接到妹妹唐靈的傳訊，說是教廷那邊肯定有動作，現在她這樣高調，教廷與天使一定容忍不下去。
最能被教廷派來處理她的只有達尼爾，只有達尼爾最了解女巫。
妹妹說，她準備用達尼爾的靈魂做很重要的事，問自己怎麽想。
還能怎麽想呢。
在地獄裏呆了兩天，瑞金娜想的都是當年的事。
想起她是女巫團裏第一個懷孕的，沒有一個女巫知道懷孕會讓女巫的女巫之力受損，懷孕的女巫一部分女巫之力會被孩子分出去。
所以當女巫們發現異常後，全都讓她打掉孩子。
但是她不同意。
最後還是所有姐妹們施下的團體咒語，才讓兒子得以順利降生。
說是全體女巫給了他生命也不過分。
可為什麽，達尼爾能做出這樣的事，背叛女巫團呢？
被困在教堂裏那麽多年的瑞金娜怎麽都想不通。
當妹妹唐靈給她傳訊，說要利用達尼爾的靈魂想辦法找到煉獄之門時，她一下子就同意了。
她一直想要處理了這個兒子，如今能讓這個兒子為尋找到姐妹們出一點力，也算是贖罪了。
達尼爾看到自己的母親哭得更厲害了。
五六十歲的中年男人，跪在地上不斷磕頭哭求，“媽，我只是不想死啊！我不像你們女巫那樣強大，擁有那樣長的壽命！我只是不想死啊！”
“所以你就投奔天使，得到了延長你壽命的辦法？那個利用父母血液延長你自己壽命的咒語？”
達尼爾沈默了。他一開始真的沒想背叛女巫，只想詐騙來那個辦法。可是天使們說，如果不為他們做事，就會把從天使那裏得到咒語的事告訴給女巫。他知道女巫們都是什麽脾氣，女巫們絕對不會放過自己。
“不想死有錯嗎？想一直活下去有錯嗎？你們每個女巫都有執著追求的東西，為什麽我執著追求壽命，想一直活下去就不行呢？”
唐靈一揮手將他扔到了陣法之中，“這麽多年，你徒有女巫的表，沒有女巫的裏。我們再怎麽執著追求什麽，也從不曾傷害無辜的人，更不曾傷害整個團體，你靠出賣養育你的女巫們得到利益，還敢拿女巫說事？無法理解女巫困境的你，從來不該被生出來！”
達尼爾想跑，可是根本跑不出去。
三個創世紀時期的古老女巫將他圍困在陣裏，念著剝離他靈魂的咒語。
地獄裏圍繞著陣法刮起了陣陣旋風，達尼爾腳下的陣法開始亮出紅色的光芒，就連地獄上方的天空都出現了旋渦。
地獄裏的惡魔們全部擡起了頭。
感受到了女巫的力量，惡魔們才明白為什麽女巫能在外面一直被追殺還能活到現在。
陣中的達尼爾不斷敲打著透明的結界，沒有辦法從開啟的陣法中走出來。
他在陣中不斷哭求：
“不，不，媽媽，饒了我吧，我真的知道錯了！我告訴你父親關在哪裏！你一定很恨他吧！”
“姨母，姨母！你們不是最疼我了嗎，我真的知道錯了！我再也不敢了，我告訴你們天使的秘密。”
“饒了我這一次吧，我真的再也不敢了！”
唐棠啐了他一口，無比厭惡地罵著：“就你這個廢物男巫能知道個屁！”
三個女巫不受影響地念著咒語，她們知道這個孩子養廢了，掰都掰不回來那種。
不是出賣他的親生父母，養大他的姨母們，就是出賣他現在效力的主子天使。
劣等的基因，從來不該誕生。
瑞金娜當年那麽嚴重的反應，或許就是她的身體在排異這個劣等畜生。
她們女巫當年不該試圖扭轉這一切，讓他降生。結果到了最後，傷害了瑞金娜的身體不說，還危害了整個團體。
旁邊的驅魔師和獵巫人想要阻止，可被上千只惡魔團團圍住，連個大氣都不敢喘。
惡魔們圍著他們警告：“要是耽誤了唐靈的正事，你們就留在地獄發一輩子電吧！”
陣中間的達尼爾感受到了觸及靈魂的痛楚，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靈魂正在被一點點剝離，離開自己的身體。
唐靈看火候差不多了，連忙將他的靈魂扯開，扔進了旁邊六個神職人員的身體。
地獄大門前的洗車機亮了。
外面進來的天使穿著雨衣，剛好看到了六個神職人員們的原地消失這一幕。
惡魔們一哄而散，全部遠離大門，隔空望著地獄門口一觸即發的戰事。惡魔們知道，接下來就不是他們小惡魔能參與的了。
拉斐爾迅速從洗車機跑出來，將身上滿是汙穢的雨衣扔掉。哪怕是有提前做準備他也嫌臟。真不知道這個唐靈怎麽能缺德到這種程度，利用天使陷阱點燃的瞬間，趁他們使不出法力時，往他們身上搞這種東西。
唐靈看到被扔到地上的透明雨衣，有些好笑地問：“不是嫌棄人類做出來的所有東西嗎？怎麽還穿著這個。你們天使的智慧，連這點小障礙都解決不了，到頭來還是得用人類發明出的東西？”
唐棠切了一聲，“這點骨氣都沒有嗎？要是我，寧願在屎裏打滾，也不用我看不起的人搞出來的東西。”
唐靈：“就是，平時那麽傲，現在不知道那點傲都到哪去了。這雙重標準，真是跟他們爹一個德行。”
拉斐爾並沒有理會女巫們一唱一和的嘲諷：“把神職人員交出來。”
唐靈指著旁邊的勞倫和納什說：“我給你們剩了兩個，夠意思吧。畢竟我也不想把關系搞得太僵。”
“剩下的呢？”
“這個……就得你自己去找了。他們在煉獄。”
拉斐爾和阿撒茲勒聽到這話同時看向唐靈：
“在煉獄？”
“對啊，你們要為了幾個神職人員，打開煉獄之門，或者提前開始天啟嗎？我不認為幾個神職人員，對你們天使有這麽重要。不到萬不得已，我猜你們也不會在人間還算安居樂業時吹響天啟的號角。”
唐靈一直知道天啟會有天啟四騎士現身，給人間帶來戰爭、饑荒、瘟疫、死亡，人類世界會滿目瘡痍。
那時候上帝會再次降臨，挑選信徒上天堂。
但她不知道這計劃會提前。
之前聽路西法說，女巫繼續散播巫術，當進入煉獄的靈魂太多，天使威脅天啟會提前降臨，所以路西法同意共同收繳女巫散播的東西後。
她一直在想，為什麽。
為什麽明明有計劃，要因為進煉獄靈魂多了天啟計劃就提前。
天啟的計劃早一天晚一天實施，差在了哪裏。
直到收到唐棠姐傳遞的信息，說朵琳靈魂的異樣，她才想到，這無關時間，而是靈魂。
同樣是從創世紀時期活到了現在。
女巫們從來沒認過自己的罪名，一直在反抗。
朵琳則一直堅信自己犯了罪行。
天堂無法容忍的不是巫術。
從來就不是巫術，而是反抗的能力！
她們女巫從一開始路就走對了！
所以才遭到了近乎致命的打擊。
所以天堂威脅路西法要提前吹響天啟號角，讓地獄與天堂一起收繳女巫散播的東西。
所以天堂收買達尼爾，想要從內部打破女巫的團結，毀掉女巫的團體。
敵人的打擊越殘酷，就越證明她們走的路線是對的。
她們應該早點看清。
上帝想要扮演的是拯救者的游戲。
滿目瘡痍的人間，上帝閃亮登場，從天降臨，挑選自己的追隨者，跟他去所謂的天堂，所謂的聖地。
女巫要是真的教會人們巫術……
人類團結互助，打敗怪物，在末日艱難求生，說不定還會聯手對付造成這一切的上帝。
這可不是上帝想要的劇本。
想通這一點後，她不再戰戰兢兢焦躁得不行，擔心一步邁錯，天啟就會提前來臨。
天堂絕對不敢在人類世界正常的時候提前天啟！
只要現世安穩，突然冒出來毀滅一切的上帝，那就不是上帝，那是全人類的仇敵！
唐靈越笑越開心，問拉斐爾：“你們天使能去嗎？煉獄。我母親說，那裏沈睡著讓你們天使都恐懼的東西。說煉獄裏全是恨你們恨到死的生物，你們絕對不敢進去。說煉獄連你們天使進去了都出不去，只能等待天啟後煉獄大門開啟。你要去救那些神職人員嗎？”
拉斐爾並沒有回答，只是沈默。
地獄裏唯二的人類，勞倫和納什都快嚇傻了，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。
他們突如其來進了地獄，女巫迅速念咒念把他們的同事和那個男巫變到了不知道哪裏，好像叫煉獄。
天使還來了，或許是因為這裏是地獄，天使的榮光被壓制，他們居然用肉眼看到了天使，看到了傳說中的拉斐爾。
這個天使是拉斐爾，居然是拉斐爾！
還有傳說中的阿撒茲勒，居然連話都插不上，與傳聞不同，他似乎在地獄裏沒什麽話語權，應該是沒什麽實力。
為什麽在那個撒旦女巫說這些話時，拉斐爾沈默了。
拉斐爾是不打算去什麽煉獄裏救他們的同事嗎？
唐靈仿佛有讀心術一般，看向僅剩的勞倫和納什：“你們猜對了，天使不會去救他們的，天使就是這樣偽善的東西。你們能留下一命，是我看在與你們倆有一面之緣的份上，高擡貴手，放過了你們倆。”
“一面之緣？”
“以利亞老神父那個小鎮，你們測試了整個小鎮，把我落下了。”
勞倫和納什這才想起來，自己做了什麽，竟然疏忽之下，犯了這麽大的罪行。
唐靈一揮手，將二人推到了拉斐爾身邊，“帶他們走吧，你還留在地獄做什麽，我們地獄可沒有留你吃飯的意思。”
拉斐爾看了一旁的阿撒茲勒一眼，“你曾是天使守衛隊的隊長，就讓一個卑劣的女巫踩在你頭頂？”
唐棠嗤笑一聲，“哎呦呦，跑我妹妹這兒挑撥離間來了，你爹對兒媳婦下手時，怎麽沒見你跑出來伸張正義啊。”
“什麽？”
拉斐爾雖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，可根本不能容忍有人侮辱自己的父親，擡手就要攻擊。
唐靈和阿撒茲勒同時出手抵擋。
拉斐爾不敢置信地看著阿撒茲勒，“你就這麽讓她們侮辱我們偉大的父親？”
阿撒茲勒沈吟片刻說道：“我現在效忠的是路西法，是地獄。”
“阿撒茲勒，你能不能清醒一點！虧我當初還覺得你是墮天使裏面最有希望挽救回來的一個！”
“我是早就該清醒了。”
拉斐爾連他們倆中的一個都打不過，更何況唐靈跟阿撒茲勒同時出手了。
在地獄裏動靜鬧大了，還容易一不小心破壞了路西法的封印。
萬般無奈之下，他只能收回自己的翅膀與武器，帶著僅剩的兩個神職人員，離開地獄。
阿撒茲勒在拉斐爾離開後直接消失了。在場的所有生物，連遠處的惡魔們都看出來他的狀態不對。
不過唐靈完全不在乎，她帶著自己姐姐來到資料室，設下禁制。
剛剛她全程手中藏著達尼爾的一縷殘魂，一直沒放開。
她將達尼爾的殘魂放到了事先準備好的瓶子裏：“有了這個東西，我們找到煉獄入口的幾率應該會大上很多。”
女巫們可不是天使。
天使不會為了普通小神職人員冒險，女巫卻為了救出自己的母親與姐妹們在所不惜。
朵琳找到了阿撒茲勒，阿撒茲勒正展露著自己的兩雙翅膀。
他正盯著自己一黑一白的翅膀發呆。
看到朵琳出現，阿撒茲勒立刻將自己的翅膀縮了回去。
他以為朵琳是想要提出離開地獄：“對不起，你暫時不能離開這裏。”
“我知道。唐棠跟我說了，好像是上帝不知道對我做了什麽東西，暫時查不出來。”
“對不起，是因為我，才害你……”
“別再說對不起了。當年，也是我自己的選擇。”
朵琳長嘆一口氣，坐到了阿撒茲勒身邊，“如果不是認識了她們，我都不知道我這麽多年，活得這樣糊塗。我現在甚至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歡你。”
“我也是。好像從前堅信的東西全被打破了。我甚至不知道該信什麽東西。”
“信自己。”
“什麽？”
“唐棠說的，說不知道該怎麽辦，懷疑世界時，也不要懷疑自己。要相信自己。女巫們，還真是有魔力啊。我不是指巫術咒語一樣的東西，而是她們靈魂本身就有魔力。真羨慕，女巫們……哪怕再痛，也要痛得清醒。”
痛也要痛得清醒嗎。
自己為了逃避短暫的痛苦，究竟做了多少糊塗的決定。
唐靈想通天堂不敢輕易開始天啟後，精神不再那麽緊繃，稍稍能放松了些許，不至於繃緊一口氣，片刻也不敢喘息，生怕錯過一秒，世界末日就會來臨。
她跟唐棠剛準備安慰失去兒子痛苦的瑞金娜姐姐，阿撒茲勒就來找她了。
唐靈瞇著眼跟阿撒茲勒來到外面，盯著他的背影，恨不能馬上到人間找到個純白信徒，一腳將他從地獄踢出去，讓他趕緊滾出地獄，滾出自己的一畝三分地。
“如果你發現你做錯了事會怎麽樣。”
“我沒做錯過事，我禍害的都是活該被我禍害的東西。”
“如果。”
“沒有如果。”
“如果！”
“你好煩啊。道歉，然後彌補唄，不然還能怎麽樣。做了都做了。做什麽事前想清楚了不就沒這事了。”
“對不起。”
“啊？”
唐靈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，她剛剛沒聽錯吧。
“對不起。”
“啊？？？”
她確定自己沒聽錯！怎麽回事，阿撒茲勒怎麽回事！
“我當年，不該追殺你母親。”
“啊，這事啊。”
唐靈也好，女巫們也好，並不覺得這事怎麽樣，那時候畢竟是敵人，立場不一致，如果有能力的是母親，母親同樣不會留情。
“我是指我追殺你母親，沒有經過自己的思考。路西法大人當時有告訴我，讓我別去。他讓我想想問什麽要去，但當時的我只知道服從命令。”
“啊……”
唐靈明白怎麽回事了。
她忘了哪個姐姐說的了，說是感情能讓人成長。當時她問，究竟多無腦的廢物才需要感情來讓自己成長，沒有感情經歷難不成就沒有獨立思考能力了嗎，就永遠長不大了嗎。哪怕多看兩本書多看點新聞都能提高提高自己的認知水平，提高自己的見識。
眼前這就是一個。
不，這一對都是。
阿撒茲勒和朵琳，這兩個都是需要感情才能讓自己成長，說不上是單純幼稚還是愚蠢的那種靈魂。
唐靈反應很快，雙手交疊，扯出了八顆牙的笑容，“我替我母親接受你的道歉，如果你能補償給我一點人類的靈魂，我相信媽會更開心的。”
道歉有個毛線球用，實實在在的補償才是好東西！
阿撒茲勒表情驟變。
他的幡然悔悟仿佛潑進了地獄門口還沒來得及清理的屎裏。
他就知道來找唐靈這個貪得無厭的惡魔女巫道歉是個錯誤的決定！
唐靈看著阿撒茲勒離開的背影罵道：“不是，你道歉都不帶賠禮，你跟我在這兒倒個毛呢？你有沒有點誠意！”
阿撒茲勒說完後，自己心裏舒坦了不少，找到了路西法。
“想通了？”路西法問：“你身上少了好多的壓抑。”
“嗯。”
他意識到了自己多擰巴。他一直放不下的，偏偏是他一直憎恨的東西。明明被關進了地獄，卻還一直以天堂為傲，以聖潔為傲。明明知道父親與其他兄弟們做得不對，卻還不願意放下固有的觀念，試圖維持天堂制定的階級。明明天使們也沒什麽可驕傲的東西。
看到朵琳變化的靈魂，回想起過去，又被唐靈唐棠陰陽怪氣罵了一通，反思過後，他才意識到，與唐靈和唐棠相比，他與朵琳像是兩個幼稚的孩童在拙劣地學著大人愛與不愛的游戲，根本連自我都沒有建立。
他竟然在地獄這麽久，認知模式依舊還全是天堂那一套東西。
朵琳說得很對，女巫們真的有魔力。
從當年大膽喊出父親名字的莉莉絲開始，女巫們有著無法壓制的極強的自我意識與抗爭精神。
天堂無法容忍莉莉絲與女巫，或許不是因為這群刺頭難以容忍，而是與她們接觸後，她們周圍的人會忍不住對比，忍不住開始內視自己，然後恍然大悟自己跟女巫們相比，像是只會服從沒有思想的機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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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什麽冒險暴露出來, 為什麽身為撒旦要站到所有人面前。
確實是為了謀求更大的利益。
當她利用人類將天使驅逐陣法鋪開後，這片土地已經被她視為了自己的領地，打上了惡魔的標記。
上帝留在朵琳靈魂裏的警示話語, 讓她深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。
她太謹慎了。
或許是身為女巫躲躲藏藏了太多年，讓她謹小慎微失去了勇敢站在人前的勇氣。
想要領導一個陣營, 除了一個標志性的符號，一個標志性的綱領, 更缺的是一個標志性的人物。
如果自己最後的目標是上帝, 那必須有更大的底牌才行。
能抵抗神明的，只有神明。
如果一部分人那麽想要一個神明。
那麽這個神明不能是任何人，只能是自己。
是她唐靈。
唐靈知道一旦站到人前，勢必會受到來自教廷的詆毀攻擊。
所以她自己率先攻擊自己。
她煽動了狂熱的信徒，讓這些人以為她是惡魔, 而聖水能* 消滅她。讓這些人以為他們在消滅惡魔拯救人類的信徒, 根本不知道聖水早就被她換成了純凈水，還是有點甜的純凈水。
她將一切可能受到的攻擊指責提前上演, 牢牢把控輿論走向。
就算教廷再來一次，人們也早就沒了興致。只會以為又是一群狂信徒, 對信徒和教廷的厭惡越來越深, 認為他們都是失了智的瘋子。
傳說天啟前，會有□□出現。
否認神的一切, 妄圖取代神。
上帝設計好了天啟，設計好了一切，用朵琳提醒自己，他全知全能。
天啟前, 缺少一個□□，缺一個靶子。
那自己就提供給他這個靶子。
反正天啟早晚都會來臨, 與其一直小心翼翼在背後操控一切，戰戰兢兢畏手畏腳，生怕觸發天啟，還不如站出來認下這個罪名，再利用教廷的反對，明目張膽，收割搶奪神的信徒。
打就打吧，天啟就天啟吧。
她寧可靈魂破碎，也絕對不會對高高在上的神懺悔下跪。
商務車上達尼爾看到那雙黑眼後僵在座位上。
“你是唐靈，對不對。”達尼爾問。
車上的幾人全傻眼了，還是兩個驅魔人勞倫與納什反應最快，急急忙忙掏出十字架。
唐靈一個揮手，就將東西全部塞進了他們的嘴裏，讓他們不能再動分毫。
“我？”
“我是□□。”
“我是撒旦。”
“我是……女巫——唐靈。”
唐靈一揮手，整輛車都出現在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空間裏。一腳油門沖出洗車機，車上的人才發現他們到了一處天空是紅色的地方。
後座的勞倫和納什發現身上的禁制被解除了，急忙扣住嘴裏的十字架問：“這是哪？你這個惡魔女巫！你把我們帶到哪了？”
唐靈自顧自地下車，彎腰看車裏教廷的神職人員和自己的畜生侄子，朝眾人呲牙一笑：
“歡迎來到地獄。”
車裏的神職人員們看到周圍迅速圍上來一群惡魔，各個都是黑眼，再沒了不遠萬裏坐飛機跨國驅魔的架勢。
這都到了惡魔老家了，還能驅什麽，往哪驅。
他們捏著自己脖子上的十字架不斷禱告，請求上帝，請求天使來救他們。
阿撒茲勒看到唐靈綁架了這麽多神職人員來到地獄，連自己和女友的情感糾葛都顧不上了，匆忙過來阻止：“你這樣天使們一定會來救他們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所以我很趕時間。”
“讓讓，靠邊，快快快。”
“姐，快來！我們趕緊給他們下咒，抓緊時間。”
唐棠從資料室沖出來，看到達尼爾氣的當場開始念咒。達尼爾立刻抵擋，可實力完全比不上從沒孕育過的唐棠，跪在地上不斷吐血。
唐靈拉了她一把，提醒她，“別耽誤正事。”
進了地獄，達尼爾終於知道慌了，跪在地上不斷求唐靈和唐棠饒過自己：“我知道錯了，姨母，我真的知道錯了！我不想死啊！我是個男巫，我繼承不了那麽多法力，我會死的！天使們捏著我的把柄威脅我！”
唐棠想問他很多。問他為什麽狼心狗肺傷害他的母親，自己的姐姐。問他為什麽被女巫團養大，卻背叛女巫團體。不過唐靈拉著她，什麽都不讓她問。
“你們要對我做什麽？你們要下什麽咒語？”
“讓你靈魂脫離身體的咒語。”
達尼爾稍微放寬了心，“不可能，這個陣法必須三人以上。”
唐棠嗤笑一聲，“你小姨自己就切割了自己的靈魂。”
達尼爾的心再次揪了起來。
唐靈：“不過我忘了，我當時怎麽做的了。”
達尼爾心裏七上八下的，剛再次放下心，就聽到了自己最不想聽到的聲音。
“你怎麽能把你母親我忘了呢？達尼爾。我當年拼死生下了你。”
瑞金娜手裏拿著本書，從遠處一步一步走過來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達尼爾的脖子上，仿佛下一秒就能讓他人頭落地。
完了。他知道他完了。
瑞金娜看著這個長得比自己還老的兒子，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。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，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，變成了這個樣子。
前兩日，瑞金娜接到妹妹唐靈的傳訊，說是教廷那邊肯定有動作，現在她這樣高調，教廷與天使一定容忍不下去。
最能被教廷派來處理她的只有達尼爾，只有達尼爾最了解女巫。
妹妹說，她準備用達尼爾的靈魂做很重要的事，問自己怎麽想。
還能怎麽想呢。
在地獄裏呆了兩天，瑞金娜想的都是當年的事。
想起她是女巫團裏第一個懷孕的，沒有一個女巫知道懷孕會讓女巫的女巫之力受損，懷孕的女巫一部分女巫之力會被孩子分出去。
所以當女巫們發現異常後，全都讓她打掉孩子。
但是她不同意。
最後還是所有姐妹們施下的團體咒語，才讓兒子得以順利降生。
說是全體女巫給了他生命也不過分。
可為什麽，達尼爾能做出這樣的事，背叛女巫團呢？
被困在教堂裏那麽多年的瑞金娜怎麽都想不通。
當妹妹唐靈給她傳訊，說要利用達尼爾的靈魂想辦法找到煉獄之門時，她一下子就同意了。
她一直想要處理了這個兒子，如今能讓這個兒子為尋找到姐妹們出一點力，也算是贖罪了。
達尼爾看到自己的母親哭得更厲害了。
五六十歲的中年男人，跪在地上不斷磕頭哭求，“媽，我只是不想死啊！我不像你們女巫那樣強大，擁有那樣長的壽命！我只是不想死啊！”
“所以你就投奔天使，得到了延長你壽命的辦法？那個利用父母血液延長你自己壽命的咒語？”
達尼爾沈默了。他一開始真的沒想背叛女巫，只想詐騙來那個辦法。可是天使們說，如果不為他們做事，就會把從天使那裏得到咒語的事告訴給女巫。他知道女巫們都是什麽脾氣，女巫們絕對不會放過自己。
“不想死有錯嗎？想一直活下去有錯嗎？你們每個女巫都有執著追求的東西，為什麽我執著追求壽命，想一直活下去就不行呢？”
唐靈一揮手將他扔到了陣法之中，“這麽多年，你徒有女巫的表，沒有女巫的裏。我們再怎麽執著追求什麽，也從不曾傷害無辜的人，更不曾傷害整個團體，你靠出賣養育你的女巫們得到利益，還敢拿女巫說事？無法理解女巫困境的你，從來不該被生出來！”
達尼爾想跑，可是根本跑不出去。
三個創世紀時期的古老女巫將他圍困在陣裏，念著剝離他靈魂的咒語。
地獄裏圍繞著陣法刮起了陣陣旋風，達尼爾腳下的陣法開始亮出紅色的光芒，就連地獄上方的天空都出現了旋渦。
地獄裏的惡魔們全部擡起了頭。
感受到了女巫的力量，惡魔們才明白為什麽女巫能在外面一直被追殺還能活到現在。
陣中的達尼爾不斷敲打著透明的結界，沒有辦法從開啟的陣法中走出來。
他在陣中不斷哭求：
“不，不，媽媽，饒了我吧，我真的知道錯了！我告訴你父親關在哪裏！你一定很恨他吧！”
“姨母，姨母！你們不是最疼我了嗎，我真的知道錯了！我再也不敢了，我告訴你們天使的秘密。”
“饒了我這一次吧，我真的再也不敢了！”
唐棠啐了他一口，無比厭惡地罵著：“就你這個廢物男巫能知道個屁！”
三個女巫不受影響地念著咒語，她們知道這個孩子養廢了，掰都掰不回來那種。
不是出賣他的親生父母，養大他的姨母們，就是出賣他現在效力的主子天使。
劣等的基因，從來不該誕生。
瑞金娜當年那麽嚴重的反應，或許就是她的身體在排異這個劣等畜生。
她們女巫當年不該試圖扭轉這一切，讓他降生。結果到了最後，傷害了瑞金娜的身體不說，還危害了整個團體。
旁邊的驅魔師和獵巫人想要阻止，可被上千只惡魔團團圍住，連個大氣都不敢喘。
惡魔們圍著他們警告：“要是耽誤了唐靈的正事，你們就留在地獄發一輩子電吧！”
陣中間的達尼爾感受到了觸及靈魂的痛楚，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靈魂正在被一點點剝離，離開自己的身體。
唐靈看火候差不多了，連忙將他的靈魂扯開，扔進了旁邊六個神職人員的身體。
地獄大門前的洗車機亮了。
外面進來的天使穿著雨衣，剛好看到了六個神職人員們的原地消失這一幕。
惡魔們一哄而散，全部遠離大門，隔空望著地獄門口一觸即發的戰事。惡魔們知道，接下來就不是他們小惡魔能參與的了。
拉斐爾迅速從洗車機跑出來，將身上滿是汙穢的雨衣扔掉。哪怕是有提前做準備他也嫌臟。真不知道這個唐靈怎麽能缺德到這種程度，利用天使陷阱點燃的瞬間，趁他們使不出法力時，往他們身上搞這種東西。
唐靈看到被扔到地上的透明雨衣，有些好笑地問：“不是嫌棄人類做出來的所有東西嗎？怎麽還穿著這個。你們天使的智慧，連這點小障礙都解決不了，到頭來還是得用人類發明出的東西？”
唐棠切了一聲，“這點骨氣都沒有嗎？要是我，寧願在屎裏打滾，也不用我看不起的人搞出來的東西。”
唐靈：“就是，平時那麽傲，現在不知道那點傲都到哪去了。這雙重標準，真是跟他們爹一個德行。”
拉斐爾並沒有理會女巫們一唱一和的嘲諷：“把神職人員交出來。”
唐靈指著旁邊的勞倫和納什說：“我給你們剩了兩個，夠意思吧。畢竟我也不想把關系搞得太僵。”
“剩下的呢？”
“這個……就得你自己去找了。他們在煉獄。”
拉斐爾和阿撒茲勒聽到這話同時看向唐靈：
“在煉獄？”
“對啊，你們要為了幾個神職人員，打開煉獄之門，或者提前開始天啟嗎？我不認為幾個神職人員，對你們天使有這麽重要。不到萬不得已，我猜你們也不會在人間還算安居樂業時吹響天啟的號角。”
唐靈一直知道天啟會有天啟四騎士現身，給人間帶來戰爭、饑荒、瘟疫、死亡，人類世界會滿目瘡痍。
那時候上帝會再次降臨，挑選信徒上天堂。
但她不知道這計劃會提前。
之前聽路西法說，女巫繼續散播巫術，當進入煉獄的靈魂太多，天使威脅天啟會提前降臨，所以路西法同意共同收繳女巫散播的東西後。
她一直在想，為什麽。
為什麽明明有計劃，要因為進煉獄靈魂多了天啟計劃就提前。
天啟的計劃早一天晚一天實施，差在了哪裏。
直到收到唐棠姐傳遞的信息，說朵琳靈魂的異樣，她才想到，這無關時間，而是靈魂。
同樣是從創世紀時期活到了現在。
女巫們從來沒認過自己的罪名，一直在反抗。
朵琳則一直堅信自己犯了罪行。
天堂無法容忍的不是巫術。
從來就不是巫術，而是反抗的能力！
她們女巫從一開始路就走對了！
所以才遭到了近乎致命的打擊。
所以天堂威脅路西法要提前吹響天啟號角，讓地獄與天堂一起收繳女巫散播的東西。
所以天堂收買達尼爾，想要從內部打破女巫的團結，毀掉女巫的團體。
敵人的打擊越殘酷，就越證明她們走的路線是對的。
她們應該早點看清。
上帝想要扮演的是拯救者的游戲。
滿目瘡痍的人間，上帝閃亮登場，從天降臨，挑選自己的追隨者，跟他去所謂的天堂，所謂的聖地。
女巫要是真的教會人們巫術……
人類團結互助，打敗怪物，在末日艱難求生，說不定還會聯手對付造成這一切的上帝。
這可不是上帝想要的劇本。
想通這一點後，她不再戰戰兢兢焦躁得不行，擔心一步邁錯，天啟就會提前來臨。
天堂絕對不敢在人類世界正常的時候提前天啟！
只要現世安穩，突然冒出來毀滅一切的上帝，那就不是上帝，那是全人類的仇敵！
唐靈越笑越開心，問拉斐爾：“你們天使能去嗎？煉獄。我母親說，那裏沈睡著讓你們天使都恐懼的東西。說煉獄裏全是恨你們恨到死的生物，你們絕對不敢進去。說煉獄連你們天使進去了都出不去，只能等待天啟後煉獄大門開啟。你要去救那些神職人員嗎？”
拉斐爾並沒有回答，只是沈默。
地獄裏唯二的人類，勞倫和納什都快嚇傻了，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。
他們突如其來進了地獄，女巫迅速念咒念把他們的同事和那個男巫變到了不知道哪裏，好像叫煉獄。
天使還來了，或許是因為這裏是地獄，天使的榮光被壓制，他們居然用肉眼看到了天使，看到了傳說中的拉斐爾。
這個天使是拉斐爾，居然是拉斐爾！
還有傳說中的阿撒茲勒，居然連話都插不上，與傳聞不同，他似乎在地獄裏沒什麽話語權，應該是沒什麽實力。
為什麽在那個撒旦女巫說這些話時，拉斐爾沈默了。
拉斐爾是不打算去什麽煉獄裏救他們的同事嗎？
唐靈仿佛有讀心術一般，看向僅剩的勞倫和納什：“你們猜對了，天使不會去救他們的，天使就是這樣偽善的東西。你們能留下一命，是我看在與你們倆有一面之緣的份上，高擡貴手，放過了你們倆。”
“一面之緣？”
“以利亞老神父那個小鎮，你們測試了整個小鎮，把我落下了。”
勞倫和納什這才想起來，自己做了什麽，竟然疏忽之下，犯了這麽大的罪行。
唐靈一揮手，將二人推到了拉斐爾身邊，“帶他們走吧，你還留在地獄做什麽，我們地獄可沒有留你吃飯的意思。”
拉斐爾看了一旁的阿撒茲勒一眼，“你曾是天使守衛隊的隊長，就讓一個卑劣的女巫踩在你頭頂？”
唐棠嗤笑一聲，“哎呦呦，跑我妹妹這兒挑撥離間來了，你爹對兒媳婦下手時，怎麽沒見你跑出來伸張正義啊。”
“什麽？”
拉斐爾雖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，可根本不能容忍有人侮辱自己的父親，擡手就要攻擊。
唐靈和阿撒茲勒同時出手抵擋。
拉斐爾不敢置信地看著阿撒茲勒，“你就這麽讓她們侮辱我們偉大的父親？”
阿撒茲勒沈吟片刻說道：“我現在效忠的是路西法，是地獄。”
“阿撒茲勒，你能不能清醒一點！虧我當初還覺得你是墮天使裏面最有希望挽救回來的一個！”
“我是早就該清醒了。”
拉斐爾連他們倆中的一個都打不過，更何況唐靈跟阿撒茲勒同時出手了。
在地獄裏動靜鬧大了，還容易一不小心破壞了路西法的封印。
萬般無奈之下，他只能收回自己的翅膀與武器，帶著僅剩的兩個神職人員，離開地獄。
阿撒茲勒在拉斐爾離開後直接消失了。在場的所有生物，連遠處的惡魔們都看出來他的狀態不對。
不過唐靈完全不在乎，她帶著自己姐姐來到資料室，設下禁制。
剛剛她全程手中藏著達尼爾的一縷殘魂，一直沒放開。
她將達尼爾的殘魂放到了事先準備好的瓶子裏：“有了這個東西，我們找到煉獄入口的幾率應該會大上很多。”
女巫們可不是天使。
天使不會為了普通小神職人員冒險，女巫卻為了救出自己的母親與姐妹們在所不惜。
朵琳找到了阿撒茲勒，阿撒茲勒正展露著自己的兩雙翅膀。
他正盯著自己一黑一白的翅膀發呆。
看到朵琳出現，阿撒茲勒立刻將自己的翅膀縮了回去。
他以為朵琳是想要提出離開地獄：“對不起，你暫時不能離開這裏。”
“我知道。唐棠跟我說了，好像是上帝不知道對我做了什麽東西，暫時查不出來。”
“對不起，是因為我，才害你……”
“別再說對不起了。當年，也是我自己的選擇。”
朵琳長嘆一口氣，坐到了阿撒茲勒身邊，“如果不是認識了她們，我都不知道我這麽多年，活得這樣糊塗。我現在甚至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歡你。”
“我也是。好像從前堅信的東西全被打破了。我甚至不知道該信什麽東西。”
“信自己。”
“什麽？”
“唐棠說的，說不知道該怎麽辦，懷疑世界時，也不要懷疑自己。要相信自己。女巫們，還真是有魔力啊。我不是指巫術咒語一樣的東西，而是她們靈魂本身就有魔力。真羨慕，女巫們……哪怕再痛，也要痛得清醒。”
痛也要痛得清醒嗎。
自己為了逃避短暫的痛苦，究竟做了多少糊塗的決定。
唐靈想通天堂不敢輕易開始天啟後，精神不再那麽緊繃，稍稍能放松了些許，不至於繃緊一口氣，片刻也不敢喘息，生怕錯過一秒，世界末日就會來臨。
她跟唐棠剛準備安慰失去兒子痛苦的瑞金娜姐姐，阿撒茲勒就來找她了。
唐靈瞇著眼跟阿撒茲勒來到外面，盯著他的背影，恨不能馬上到人間找到個純白信徒，一腳將他從地獄踢出去，讓他趕緊滾出地獄，滾出自己的一畝三分地。
“如果你發現你做錯了事會怎麽樣。”
“我沒做錯過事，我禍害的都是活該被我禍害的東西。”
“如果。”
“沒有如果。”
“如果！”
“你好煩啊。道歉，然後彌補唄，不然還能怎麽樣。做了都做了。做什麽事前想清楚了不就沒這事了。”
“對不起。”
“啊？”
唐靈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，她剛剛沒聽錯吧。
“對不起。”
“啊？？？”
她確定自己沒聽錯！怎麽回事，阿撒茲勒怎麽回事！
“我當年，不該追殺你母親。”
“啊，這事啊。”
唐靈也好，女巫們也好，並不覺得這事怎麽樣，那時候畢竟是敵人，立場不一致，如果有能力的是母親，母親同樣不會留情。
“我是指我追殺你母親，沒有經過自己的思考。路西法大人當時有告訴我，讓我別去。他讓我想想問什麽要去，但當時的我只知道服從命令。”
“啊……”
唐靈明白怎麽回事了。
她忘了哪個姐姐說的了，說是感情能讓人成長。當時她問，究竟多無腦的廢物才需要感情來讓自己成長，沒有感情經歷難不成就沒有獨立思考能力了嗎，就永遠長不大了嗎。哪怕多看兩本書多看點新聞都能提高提高自己的認知水平，提高自己的見識。
眼前這就是一個。
不，這一對都是。
阿撒茲勒和朵琳，這兩個都是需要感情才能讓自己成長，說不上是單純幼稚還是愚蠢的那種靈魂。
唐靈反應很快，雙手交疊，扯出了八顆牙的笑容，“我替我母親接受你的道歉，如果你能補償給我一點人類的靈魂，我相信媽會更開心的。”
道歉有個毛線球用，實實在在的補償才是好東西！
阿撒茲勒表情驟變。
他的幡然悔悟仿佛潑進了地獄門口還沒來得及清理的屎裏。
他就知道來找唐靈這個貪得無厭的惡魔女巫道歉是個錯誤的決定！
唐靈看著阿撒茲勒離開的背影罵道：“不是，你道歉都不帶賠禮，你跟我在這兒倒個毛呢？你有沒有點誠意！”
阿撒茲勒說完後，自己心裏舒坦了不少，找到了路西法。
“想通了？”路西法問：“你身上少了好多的壓抑。”
“嗯。”
他意識到了自己多擰巴。他一直放不下的，偏偏是他一直憎恨的東西。明明被關進了地獄，卻還一直以天堂為傲，以聖潔為傲。明明知道父親與其他兄弟們做得不對，卻還不願意放下固有的觀念，試圖維持天堂制定的階級。明明天使們也沒什麽可驕傲的東西。
看到朵琳變化的靈魂，回想起過去，又被唐靈唐棠陰陽怪氣罵了一通，反思過後，他才意識到，與唐靈和唐棠相比，他與朵琳像是兩個幼稚的孩童在拙劣地學著大人愛與不愛的游戲，根本連自我都沒有建立。
他竟然在地獄這麽久，認知模式依舊還全是天堂那一套東西。
朵琳說得很對，女巫們真的有魔力。
從當年大膽喊出父親名字的莉莉絲開始，女巫們有著無法壓制的極強的自我意識與抗爭精神。
天堂無法容忍莉莉絲與女巫，或許不是因為這群刺頭難以容忍，而是與她們接觸後，她們周圍的人會忍不住對比，忍不住開始內視自己，然後恍然大悟自己跟女巫們相比，像是只會服從沒有思想的機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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